蘇軾〈浣溪沙·元豐七年,十二月二十四日,從泗刈劉倩叔游南山〉:
細雨斜風作曉寒。淡煙疏柳媚晴灘。入淮清洛漸漫漫。
雪沫乳花浮午琖,蓼茸蒿筍試春盤。人間有味是清歡。
【小註】
1.「漫漫」:無邊際貌。
2.「琖」:即盞,此指茶杯。
3.「蓼茸蒿筍」: 蓼茸,指蓼菜之嫩芽;蒿筍,指蘆蒿之嫩莖。蓼茸蒿筍,泛指初生鮮嫩之野菜。
【品析】
元豐七年(1084)末,蘇軾離開黃州,到汝州就職,途經泗州,恰逢少年時友伴劉倩叔。劉倩叔少時曾隨父典眉州,而蘇軾天涯逢故人,喜不自禁,又相從往都梁山遊玩,乃作此詞為記。
上片寫曉登都梁山,所見之山景。均切合冬末春初而下筆。「細雨斜風作曉寒」寫冬寒。冬日本寒,兼之以飄飄細雨、陣陣斜風,寒意更上一層。寒則寒矣,並未寒甚。「淡煙疏柳媚晴灘」寫冬日。隨時間之推移,雨後轉晴。冬日最為可愛,雖然「淡煙疏柳」仍是蕭索,而春已不遠。「入淮清洛漸漫漫」,寫眼前洛澗匯入淮水之勢。水量漸豐而有漫漫之勢,一來由於河水匯流,二來由於春季漸近。儘管寫景、寫寒暖睛雨,卻不止寫景、寫寒暖晴雨。「作」字,中藏詞人心中不快與人生苦楚;「淡煙疏柳」所以能「媚晴灘」,全在詞人自具欣賞之眼。詞人遭歷黃州之後,心境大轉,對於宇宙人生有其更深的認識。洛澗漸漫漫,恰似詞人心境之漸趨寬適。「清」字,猶若王昌齡「一片冰心在玉壺」之喻。眼前山水,皆詞人胸中之山水。
下片寫午後與友飲茶野宴之情味。「雪沫乳花浮午琖」寫烹茶。「蓼茸蒿筍試春盤」寫食野菜。古時於立春,往往取果菜,盛於盤中,贈親友以賀春。詞人當時未及立春,故云「試」,但同時亦有期待春天之意。此二句皆寫席上熱絡相薦之情貌。詞人人生流落,而天涯逢故人,有當下一時之樂,故云:「人間有味是清歡!」「清」者,純粹而美好。人生多難,無想即是清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