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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莊（836-910）〈思帝鄉〉：

春日遊。杏花吹滿頭。
陌上誰家年少，足風流。
妾擬將身嫁與，一生休。
縱被無情棄，不能羞。

【小註】

1. 「陌」：東西向之田路，此處泛指路。
2. 「足」：很、非常。
3. 「風流」：瀟灑倜儻。
4. 「妾」：女子自謙之稱。
5. 「擬」：打算。
6. 「休」：終止，此指託付一生。
7. 「羞」：此指使我感到羞辱。

【品評】
此詞表現女子的愛情之直接、熱烈、激切，可與漢樂府〈上邪〉相媲美。

第一、二句，直接說明此女子出外踏春，及其年紀正與青春兩盛。「春日遊」，只是說踏春。「杏花吹滿頭」，不僅說踏春所見到的嬌嫩杏花，又以誇張語法，描述杏花之多，言下之意，當下正是青春時節；而杏花滿頭，則女子與杏花爭豔，亦是花樣年華。

第三、四句，承接出外踏春，從女子角度而言，直接說她在路上邂逅了一位心儀的男子。此男子特徵有二：一、年少，與此女子一樣，都是年輕男女；二、風流倜儻，也與此女子一樣，都是風華正盛。如此男子，女子一見，怎能不一見鍾情，欲相結為佳偶伴侶呢？但是陌路相見，萍水相逢，又該怎麼辦呢？「誰家」二字，暗示了女子不敢相問的羞赧，同時隱藏了某種願望。

第四、五句，承接看見男子，直接道出女子希望託付終身之願望。願望為何？不是簡單的相識，或是情人關係，而是託付終身的幸福給男子。由此可見，女子一見鍾情之深。但必須注意的是，此是女子心底暗暗下的決定，並非主動上前挑情。是故雖然情感熱烈，還是維持矜持的態度，絕不輕率隨便。

最後二句，承接託付終身的願望，再從反面說一次，強調用情之深。女子心裏又想：如果有幸能與心儀的男子互結連理，嗣後就算發生最壞的結果──被男子拋棄──也不後悔！「羞」字為使動用法，指的是被拋棄一事，使女子自己受辱。事實上，女子只是跟男子在路上有一面之緣而已，尚且談不上相識，遑論結連理、被拋棄。此詞後半種種都是女子自己的想像。

韋莊寫作此詞，準確掌握了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愛情想像心理，又藉由這樣的心理，準確描繪出一個擁有熱切愛情、一往不顧的女子。

「足風流」、「一生休」、「不能羞」這幾個關鍵意涵，在節奏上，都有特意強調之感。相信也是經過韋莊特別設計過的。

下週預告：韋莊〈女冠子〉二闋

 

作者西江月的自我介紹：

〈西江月‧秋深夜中聽雨。下片第二句，用許汜事，見《三國志‧魏書‧呂布臧洪列傳》〉

燈下小詞連雨，樓頭短夢黏愁。
不辭憔悴送清秋。始道和春消瘦。

點檢平生一半，陳留鉅野荊州。
其餘一半豈堪收。夜夜青燈唯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