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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夔〈鷓鴣天‧元夕有所夢〉：

肥水東流無盡期。當初不合種相思。
夢中未比丹青見，暗裏忽驚山鳥啼。

春未綠，鬢先絲。人間別久不成悲。
誰教歲歲紅蓮夜，兩處沉吟各自知。

【小註】
1. 「肥水」：源出於安徽合肥紫蓬山，東流經合肥入巢湖，西流則經壽縣入淮河。
2. 「不合」：不應、不該。
3. 「相思」：相思樹。
4. 「丹青」：繪畫，此處指畫像。
5. 「綠」：作動詞用，指春天之花繁葉茂。
6. 「絲」：頭髮斑白。
7.　「紅蓮」：此處指花燈。

【品析】
本詞是姜夔〈鷓鴣天〉組詞五闋的第四闋。前一闋中關於情遇的追憶，委婉而隱晦，在此則歷歷吐露出來。

上片寫元夕之夢。

前二句以含蓄口吻，道出致夢之因由。肥水自合肥東流而來，流向杭州的詞人，並非實寫，而是無理而妙的純粹想像。特用「肥水」，乃是暗指青年時在合肥的一段難忘情遇。水流無盡，比喻思念之無窮。相思樹其質硬，則比喻其情之堅。所謂「不合」，是反語，說的是由於當初結下情緣，反而使人心中悵然，不捨至今。

後二句寫驚夢。日有所思，夜有所夢；詞人在第三闋詞中，提到了因元夕而想起舊人舊事，故當夜輾轉難眠，而勉強入睡後，夢見了「她」。夢境如何？是否鄭重敘舊？「未比丹青見」，可知只是短暫一夢，醒轉後記憶愈是不清晰。丹青猶且存不了真，何況丹青竟勝過夢境，則夢境之模糊，可想而知。因數聲鳥啼而打斷夢境，則睡極不安穩。這二句看似平淡的事實描述，合起來看，進一步設想，才知道暗藏了詞人初初驚醒而又欲追憶不得，其間相思悵惘之深。

下片寫清醒後之人生悲慨。

前三句寫時光之流逝與感想。「春未綠」是對於當下季節的實寫，「鬢先絲」是對於自己年紀逐漸老大的實述。四季遞嬗循環，而人惟有老死一途。「人間別久不成悲」承接上片後二句，是詞人對於人生離別的感慨。離別一久，隨著時間的流逝，連對方的模樣都記不得了，而曾經的往事也慢慢遺忘。分別之後，各自走著各自的道路，各自展開各自的人生。原本深覺傷心的別離，後來竟不知傷心之所為何來了。這是人生的真實，也是一大諷刺。

歇拍二句以天問作結。這個「誰」，是無法追問，追問也沒有答案的。詞人只能想像著對方和他一樣，在每年的元夕，都會想起以前的事，想起他。詞人何嘗能夠知道對方，事實上，所謂「沉吟」是詞人自己沉吟而已。一切或許沒有答案，但可以緬懷，可以想像一些美好。

 

作者西江月的自我介紹：

〈西江月‧秋深夜中聽雨。下片第二句，用許汜事，見《三國志‧魏書‧呂布臧洪列傳》〉

燈下小詞連雨，樓頭短夢黏愁。
不辭憔悴送清秋。始道和春消瘦。

點檢平生一半，陳留鉅野荊州。
其餘一半豈堪收。夜夜青燈唯有。